2009年6月21日星期日

又见蟥阿蚂

“皇阿玛,儿臣给您请安来了。”这是清宫戏里经常出现的对白,可现在要谈的‘蟥阿蚂’非此‘皇阿玛’。

从屋后山坳散步回到家,突感大腿一阵刺痛,用手触摸之,原来有只蚂蚁在拼命咬我。抓起来看,正是我们的方言称之为‘蟥阿蚂’的一种黄蚂蚁。此蚁在蚁类里,算是块头大的种类;喜欢在树枝桠筑巢,它们利用周边的树叶,将蚁巢团团包裹粘起来,形成层叠的保护网。

过去居住在乡下时,经常与这些小东西发生争夺地盘的区域性冲突。小东西虽小,面对来到其巢穴挑衅的人类强敌,并不害怕。数千万只黄澄澄的蚁群,如万马千军般,杀赴前方来,看得人们鸡皮疙瘩骤起。你把它的前军杀尽了,它照样踏着族人的尸首冲上来咬你,前仆后继视死如归,保家卫巢的英勇一点也不输人类的战士;因着它的这些死缠烂打个性,我们也特别喜欢去撩拨它,惹其生气,多坏。

蟥阿蚂咬人的痛感没有火蚁般热辣辣的感觉。被火蚁咬后,其痛可以延续一个小时之久,被蟥阿蚂咬则通常痛一会即消。他们攻击人或动物时,会先在要下口咬的地方洒一些从尾端喷出来的液体,至于是它的尿液还是止痛剂,又或增加痛楚的辣椒浆?我也不晓得。不过,我猜肯定不会是止痛剂。哪会有这样好,咬你还先给你涂止痛剂,是不是?

40余年前的物质还很匮乏,那时候的乡下孩子没有什么玩具可玩,只能靠自己的双手,用破木板或粘土,造出粗糙的所谓玩具来,聊胜于无;每个小孩手里自造的玩具,都是村里唯一的一件,当时没有想到要申请专利,诚为可惜。我们喜欢把尼龙绳的尾端点火燃烧,然后将尼龙绳被燃烧后滴下的滚热溶液,对准蟥阿蚂的行走路线,让它滴在这些小东西的身上。

当溶液准确滴中一只蟥阿蚂时,它马上被烫熟,变成了烤蚂蚁,而我们的快感此时也就上来了。我们把这个建立在蟥阿蚂身上的痛苦游戏叫做‘战机轰炸日本列岛’,一滴滴往下掉的滚烫尼龙溶浆,就是轰炸机抛下的一颗颗炸弹。您还真别说,当溶液滴下来时,会有飒飒的破空声伴随着,像极了轰炸机投弹的声音。

但见本来秩序井然的‘蝗军’,因为被敌人投弹轰炸,队形顿散,往四处窜逃避难去,我们见了则乐不可支,笑开了怀,多坏。

蟥阿蚂虽不是害蚁,但是,因为其繁殖力特强,蚁群人口众多,在果树的枝桠筑巢后,往往会妨碍农民的收采工作;采果实时,若不慎被其爬满全身,可就不堪设想啦。因此,农民总是想尽办法来消灭它;最常见的就是使用火把将蚁巢烧尽,后来还使用上农药来对付它。

焚烧蚁巢须在晚上进行,以便确保蟥阿蚂们全部都归巢,一网打尽,使它绝子绝孙,多坏。

有一回的晚上,夜里爬了起来,跟在父亲后头看他烧蚁巢去。白天,整棵果树都布满蟥阿蚂,到了晚上,树枝上全然不见它们的踪迹,原来它们也是需要睡眠的。我将手电筒往蚁巢探照一下,看到巢的入口处还站了数十只没有睡觉的蟥阿蚂,也许是守夜的兵吧?

父亲把长竹竿尾端用旧报纸缠绕,浇了一些煤油在纸团上,然后用打火机点燃,扬起了长竹竿来,就准确地往蚁巢处塞,整个蚁巢立刻陷入一片火海。烧焦的蟥阿蚂纷纷掉下来,地上很快就蚁尸枕藉,全族‘哦呵哀哉’,一只不留。一些乳白色圆滚滚的物质也随蚁尸掉下来,据说这是他们的‘蛋’,会孵出小蟥阿蚂来;不过,经过烈火的烧烤,恐怕都已变成‘坏蛋’,无法继续其传宗接代的任务了。

来城市工作后,已有数十年没有再见过蟥阿蚂的面,它虽不认识我,可我还认得出它来。

当年烧蚁巢的父亲也已离开了我们14年。今天是父亲节,仅献上祝福,祝愿天堂的父亲:父亲节愉快!也同样祝福天下的为人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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