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聚在这晚

乘坐的巴士在途中抛锚了，几经艰难，我们终于到达内陆的首府。表弟在车站接载大家后，便继续往真正的目的地——家乡山城进发。

距离上次回来扫墓至今，相隔了近五个月。这次回来，是给舅父拜大寿。

内陆首府距家乡大概卅公里，需时约50分钟车程，路途中因为遇着下雨，车速有所减缓。抵达山城的市区时，已是万家灯火。汽车从市区的边缘经过，然后驶入郊区的乡间柏油小路，直往舅父的家奔去。往日我归乡的行程多是来回的，十多年来，我数过其门而未入，不曾在家乡住宿过，今晚则会在其中一位舅父家里留宿。那种乡间晚上睡觉时凉风习习，蟋蟀、蚱蜢和青蛙声伴眠入梦的体验，很久没有过了，好期待。

我们到了做寿的舅父家时，看到那里临时搭建的帐篷内，已是人头汹涌。乡下人喜欢在自家的宅院办喜宴，时代虽然进步了，这个习惯还是没改变。有所不同的是，从前宴客的一应菜色，都是左邻右里帮忙烹煮，而今则是付钱给城里的餐厅包办，如此改变而已。

我有四位舅父，本地与中国各有一位已故去的，健在的还剩两位。舅父的孩子——即我的表弟妹们，总共有十九位，皆长大成人。有者结了婚，孩子也有数个了；由于不常与他/她们往来，都不知道他/她们的孩子谁是谁。大家一个口径冲着我叫‘伯伯舅舅’，也只好应酬式地一一回应他/她们。

此时，始感受到贺知章那首《回乡偶书》的苍凉与悲戚感，与小辈的时空交错，在这一刻感受最深。有句俗话说：“一代亲，两代表，三代闲了了。”意思说，三代以后，亲也变疏了。现今社会结构，亲戚们越住越远，亲情自然淡薄了；欲再相见，就必须要有哪位亲戚办喜事或什么的，牵个头，才有相聚在一块的可能。见了面，即便大家皆知道彼此是亲戚，由于分隔南北，生活迥异，早已失去了共同的话题，甚至乡音，聊起来也不是十分的投契。

好久未见的亲人与朋友，一个个也难经岁月的消磨，渐渐年华老去了。看到一位以前在家乡时，常与我坐在一块对弈象棋的前辈在座，我走过去开玩笑地对他说：“待会儿我们来杀两盘棋吧。”引得他笑到合不拢口来，互相取笑对方当年下棋时的憨态。当然，我只是说着玩而已，关于象棋，我是很久没有摸过啦，怎有能力再掀翻这江里的浪？当年教会我下棋的师傅——我的堂哥，如今也人在新加坡打拼了。

宴席散后，舅父家里开了几桌赌，好此道者纷纷靠拢过去，我虽也会玩这门能倾家荡产的小方砖块，毕竟少摸了，手生，算计也差，而且也不是这么有兴致，所以只在旁作壁上观。

虽然才九点钟，但是由于四周皆漆黑一片，显得好像很晚了的样子。再说，经过中午的舟车颠簸，特别是在巴士上罚站了一个小时，我也有点倦意了。我们当晚下榻于隔邻不远处的另一位舅父家里，洗过澡后，看了一会当天的报纸新闻，就上床去感受那凉风习习，蟋蟀、蚱蜢和青蛙声伴眠入梦的乡下漫漫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