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闲言

时间像镪水腐蚀着岁月，一点一滴地强劲溶化回忆至消逝无痕迹。一些在脑海里的回忆片段，没有了头和尾，再也补丁不来。

我曾经载送过带着一个4岁孩子的年轻妈妈，在某一住宅区范围里打转，挨家挨户寻找她那变心的郎君。今天，只残留着我在车中等她含泪去每户人家门前叩询的情景，却忘了我是如何认识她的，以及她寻人未果后怎样了？

我忘记自己为了什么事情与女友大吵而分手，也忘了工作后领的第一份薪水给自己买了什么？更忘了当年拒绝一位黑道朋友邀请加入黑社会的铿锵道理怎样讲了，以及忘了自己喝得很醉的那次，是谁扶我回来的。

这些记忆，都让时间之液给腐蚀了，只残留着一丁点的碎片，像一捆千丝万缕又毫无头绪的断线，联系不来了。年轻时不觉得时间会是腐蚀液，也许是因为那时经历过的岁月有限，没有多少往事能让它去腐蚀。

往事最会消磨人，不论愉快的或伤悲的，只要成为了往事，你就有机会被它消磨。而那被时间腐蚀后的碎片，更让人如同搔不着痒处般，吊胃一个下午，甚或几年！

人生就是一趟生命之旅，难得的经历，经历难得。岁月虽记下了这些经历，却不负有完整记录和永久保存的责任。因为时间的腐蚀性破坏力太高，岁月防护不了。

每一岁的行将结束，意味着有些往事又要被无情地腐蚀掉一截。有幸到耄耋之龄，恐怕脑海也不幸空白一片。或许有人以为，到时候脑海空白一片更好；不过，我则不希望如此。对我来说，回忆并不是痛苦，而是重温人生岁月，犹如又重新来过一回，使自己感受到存在的价值。

生物界中，生命周期最短的是外型有点像蚊子的蜉蝣。雌性的生命周期是2天，雄性的生命周期是4-5天。蜉蝣经过短短的“童年”变为成虫后，就只能以分钟来计算牠们的生命了，成语“朝生暮死”就是形容蜉蝣的寿命。

如果蜉蝣也有智慧感知，明白人类的生命周期平均可以活70年，肯定会令牠们难以想象。相对于牠们短短2天的寿命而言，无异于能活上数千年！不过，生命的经历要看个人的感受，不是说生命活得长久的，就一定能体会人生。在蜉蝣短短的2天生命里，也未尝没有出生、成长、嬉游、繁殖、死亡的各种经历啊！

30年的老朋友，今天理了个光头，如一个大灯泡。被灯光照射到的地方，呈现反光状态，错觉是在发亮。闲聊起年轻时在一起“疯”的轻狂事，他记起来的，有些我忘记了，我提及的，有些也不在他的印象里。同样一件事情，感知因人而异也。

今天残留在脑海中的回忆片段，是当年并不造成怎么深刻印象的事件，所以，储存的时候，也是断断续续的，导致了今天有一段没一段的故事。这就是我要将经历用文字储存下来的原因，没有比文字记录来得清晰明白和永恒——当然也就公开了。

离正式告别2010年，还剩下两天。我还在尝试黏合断续的碎片，企图替消失的岁月断层补丁，因为担心明年又有另一帮脑细胞退下役来，把我仅余的碎片也消磨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