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老不忘我

数年前调配的一双老花眼镜，今天似乎越来越不能胜任了，是老花的度数又精进一些了吧，我想。

人到了中年，一般都不可避免地会被“老花”青睐，欺黏上身。发现老花来敲门之前，还不晓得大名鼎鼎的他就是这般模样的。看书报时感到有些吃力，起初还不以为意，只道是疲倦所致。

那次搬屋后，向电话局申请安装家里的电话，局里的女职员递过申请表格给我填，那字体特小，我拿过来一看，全部成了连贯的一堆黑点，竟看不出半个字来！我努力着睁大眼来看，勉强可以分辨一些字，其余的则靠猜测。那次，是在朦胧中勉强填妥申请表格的。过后便马上到眼镜店给配了副老花眼镜戴，再看小号字体时也就一清二楚了。

由于眼睛的毛病之故，现在也减少看书了。年轻时，可以看整天的书，眼睛亦不觉得累或模糊，虽然如此，却也没有认真看过几回的书。听朋友谈《老人与海》的故事，自己静静在旁不敢出声，因为没有看过，答不上腔来。到今天需要老花镜来帮助时，才开始阅读这本世界名著，真讽刺！

以前不能理解父亲剪指甲为什么也要戴着眼镜？不明白报纸的字体这样大，他为什么还要用放大镜来看？这一切正是因为自己还未经历到，无法体会箇中的无奈。如今，我终于明白了。

我这双眼睛最幸运的是没有患上近视，即使到了今天，我还是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路边广告牌的字体。老妹则连近在咫尺的墙上挂钟也看不清是几点，非得戴上近视眼镜来看才行，这也是我到今天还不能理解的，觉得太夸张了。

有人说，患老花好过患近视，因为老花只是近看字或物件不清，近视却是看远近皆不清楚。而且，老花只择中年以上的人，近视则老少他皆爱。有位朋友的孩子，患有先天的近视，出世后到了会走路时，手抓东西经常不准确，父母带他去眼科诊疗所检验，才惊觉他竟是先天的近视，兴许在妈妈黑黪黪的子宫里就开始刨书了！才三、四岁的年纪，鼻梁上已挂着副近视眼镜，像个小老头似的，极有趣。

记得以前认识一位患有深度近视的朋友，他因为欲向靓仔看齐，不甘佩戴近视眼镜当四眼仔。有一次，我在街上与他偶遇，大家碰头面对面，他却当我透明的！我还以为他向我摆臭架子，于是生气地大力拍击了他的肩膀一下，他一惊后，眯着双眼吃力地对我瞧了老半天，最后总算还能叫得出我的名字来！

后来他向我解释说自己近视深，即使面对面，他也只看到一个影子走过罢了，不能清楚地分辨出脸部的精细处，我当然无法理解，穷思不到他怎会只看到一个‘影’而已？我明明是有细节的呀！

一次与某位也患有近视的朋友同站在一处，我指着距离我们大约一百码的一个广告牌上面的字问他说，如果你摘下近视眼镜，能看到牌面上写的什么字吗？他说看不到。因为我好奇近视的人看到的画面是怎样的，于是再问：你看到的景像是如何的呢？他说看到的字体是一堆一堆的，分辨不出是何字来。

正像我从前不了解老花眼是怎么回事，以及年轻的朋友们看了我描述的老花眼，仍然无法体会一般，我其实到今天还是无法明白近视的人看物体是怎样的。而老花因为终于看上了我，使我这几年来对它有了深刻的了解，双双达到因了解而结合的地步，终于明白故去的老爸在生时剪指甲为何要戴上老花眼镜，看报纸为何要戴上老花眼镜了，因为不戴的话，就会看到一片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