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瞄了一下四周,客厅里的摆设依旧,如十年前般——简洁朴实;那片墙上挂着的条幅还在,经不起岁月的磨难而有点泛黄的白底上,书写着四个黑色大字:‘不忮不求’,连墨色也显得淡薄了些。那是老师的笔迹,也是她的格言,刚毅仍在,宛如昨日。
一个年近70岁,鼻梁上架着副老花眼镜的鹤发瘦老太,坐在客厅里的藤椅,合拢的双腿上堆放着几张当天的日报,一付很悠闲的样子。她身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位20来岁的年轻人,见了我,礼貌地点了点头,我也微笑着向她点头回礼。刚才我打电话过来时,想必就是她接听的吧。
“老师……”我向着那坐在藤椅上的瘦老太喊了一句已经在我嘴里成了生涩名词的尊称;打从离开学校后,我就几乎没有再这样叫过谁了,自己也觉得有点口生。
她透过老花镜片端详着我,似乎在寻找着什么;须臾,脸上渐露出慈祥的笑容,然后缓缓地掏出右手来,要与我交握。我急忙上前,也伸出我的右手,去接着她的手。两手紧紧握着,我感到老师的手虽然干瘪了,但还是暖暖而有劲的。
那位年轻的女子原来是老师的侄女。老师终身未嫁,侄女就像亲生女儿般照顾着她的起居。她给我上了茶,是老师喜欢喝的普洱,我这次来探望她,也给她带来了两盒。
老师桃李满天下,对于我这个当年在校成绩并不怎么突出的学生,在她30余年的教鞭生涯记忆里,一定没有留下太多印象吧?果然,她记不起我来。被光阴腐蚀后,我们曾经年轻的容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巨变,我都有点认不出自己来了,何况每一年都要面对入学新面孔的老师?不过,老师在我的眼里倒是没有什么变化,除了老些。我想起一句乡里的俗话:‘千人识和尚,和尚不识一人’,不觉莞尔。
我与她聊起70年代的校园生活,但见她眼光泛采,洋溢着兴奋之情。“说起教书的那些日子,她总是神采飞扬的。”她侄女如是对我说她。我念初中那年,老师大约30岁,是负责教我们华语和历史课的;毕业于台湾师范大学的她,学识渊博,授课时还常会附带课外知识,比如一些历史传说和秘闻。
我的中文本来就不差,在她有趣的教导下,更是获益良多。
其他人皆感头疼的“语文择段背诵”,却是我的强项。每次老师点名要我背诵,我总可以轻松地把指定的重点文段,一字不漏地给背诵完。老师很满意我的表现,虽然她没有说出来,但是,看她在我背诵完了之后的表情就知道了。
尽管我在她的语文课堂中表现不俗,但是对她而言,我也只不过是她的芸芸学子中,有做功课的听话学生罢了,并不是干了什么轰轰烈烈,让人印象深刻的事物。所以,我离校后,她也不会特别在意我的消失,毕竟她对我要尽的教导责任已随我的离开而完成。我今天的语文和历史知识不差,也正是获益于她当年的教导有方吧。
“老师,当年您从有‘小香港’之称的根城来我们山城教书,有觉得不习惯吗?”这一直是我藏在心里很久很久,三番四次想找机会问她的问题。
不过,这样问又好像有点唐突,特别是‘我们山城’这个词儿。老师在山城一住就差不多40年,把青春都留在这儿,早已他乡成故乡了,既是我们的山城,当然也是她的山城呀。
“呵呵,说没有是骗你的。根城比较繁华,山城则淳朴,原乡味浓,寂寥很多。”停顿了一下,侄女给她递过茶,她轻呷了一口,接着又说:“都快40年啦,心中的铅华早已尽褪。看着你们一个个事业有成,看着这山城的不断蜕变,今天我爱山城更甚于根城呀。”
我明白,是这近40年的执教生涯,把她的心也给留了下来,是岁月,也关乎个人情怀。老师对这些懵懂羊羔的我们,曾付出了启蒙之恩。她耐心的耕耘,奉献了自己毕生的精力在这片土地上;今天,是她的收割期,是戴誉荣归的日子,历史会记住的。
“有没有想念根城?”
“不想了。”
悲歌可当泣,远望可当归。这是老师当下的心情吧,我想。
闲聊了一个多小时,我看了看腕表,被老师瞥见了,就说:“你还要赶回火城去是吧?”我说是。
我说自己是乘长途巴士来的,现在的时间显得有点急迫了。
“那你得快点去车站,车不等人的呀。”她说着起身要送我,堆叠在她大腿上的报纸,全部滑落下来,撒了一地,我连忙帮她拾起来交到她手里,然后请她留步,不必送我。
与老师道了再见,我又通过那时光隧道般的长廊,往市区长途车站的方向走去。
返回火城的途中,我满脑子还是老师30余年前年轻时的貌廓,心境仍留在中学时代,突然觉得眼角有点湿漉漉的。
兄弟,认老了吧!好时光一去不回头。光阴似箭,一去永不返,不认老都不行。人生呀人生,真的很想再回到从前。还是那句,人虽然是老,但是,心还是不老。加油吧!兄弟。男儿流血,不流泪,不怕风,不怕雨,男儿本色。
回复删除沈兴兄:能达到回忆的地步代表着什么呢?就是老了嘛,我可没有不认呢,如果不认就不写这些回忆啦,哈哈。不过这篇的主题不在这里,主旨是怀念恩师的教导,您从不同的角度去解读了,我这是在‘享受’回忆。哈哈,误会,误会。^_^
回复删除山城兄,
回复删除哈哈哈。。。没事没事。想你也明白,你那天问我,你怎么了?还不是跟你一样,在回味。哈哈哈。。。加油吧~老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