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 巢

我与大妹夫在海龟镇投宿处的海岸边丛林里闲逛时，发现临海处长着一棵人心果树，这棵人心果树长得比我内陆家乡的那棵要大了一倍有多。

“好大棵的人心果树！”我发出惊叹道。大妹夫来自宝岛，对这种南洋特有的果树并不熟悉，还懵懂地问我：“内陆家里那棵不也有这样大吗？”其实，家乡的那棵人心果树影像，是留存在他脑海里的十多年前残景了，毕竟有些模糊，故他已经无法对比树的大小。

我们小心翼翼地撩开及膝的短草，两人穿着短裤的小腿被含羞草带刺的枝茎刺得有点痛，妹夫更是怪叫连连，急速跳跃着奔到那棵人心果的树头下。含羞草果然是惹不起的，回来这么多天了，被刺的地方还奇痒无比呢！

累累的果实挂满了人心果树的周遭，看得我们是手指痒痒的，蠢蠢欲动的摘果欲念涌上来。我与大妹夫相视会心的一笑过后，立刻要攀爬上去。

想我年轻的时候，在乡下可是爬树好手，虽然后来到城里发展后就荒废了这门奇功，但是当年打下的基础毕竟还在。高个儿的大妹夫抢先攀爬，却因不得其法，试了两回也徒劳无功，只好让路给我。

我示范给他看，“这样……那样……再这样”，使出我独门不传的爬树绝招，迅速便攀爬上去了。他看后，依照我的方法，动作虽显得有点笨拙，也总算爬上树来了。

我们两人在树上见果便摘，然后丢给树下的二妹夫接着。但是，也有好些是在抛下树时，碰着树身的枝干而裂开了，这些裂果只好忍痛给丢弃掉。

在树上看到一个空鸟巢，大概是孵化了小鸟后，被弃置的吧？海风沿着海边徐徐吹来，在树上的感觉比在树下要凉快多了，心中一阵怡然。

孩提在乡下时，曾与堂哥们在树上造过树屋，虽然那时我们的建筑技术不怎么样，也还是满足了那个时期稚嫩的心灵，因为感觉就像住在鸟巢里般新奇。树上造屋耍玩虽危险，却也不见我们曾摔死伤了哪个乡童。

据说唐代有位名唤道林的禅师，一日行到秦望岭时，看见一棵古松盘曲如盖，于是便栖身于树上的空鸟巢里，人唤其为鸟巢禅师。

诗人白居易骑马经过，见禅师静坐于鸟巢中，遂下马求道。白居易问禅师：“你生何处？夜何住？化何缘？”师曰：“我生无相处，住青松里，十字路口化有缘。”

白居易再问：“何为正宗？何为眷属？何为天堂？何为地狱？”师答曰：“我依三藏经为正宗，十方诸佛为眷，遇善人是天堂，逢恶心是地狱！”

白居易追问：“敢问法师，如何是道？”鸟巢禅师曰：“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便是。”白居易听后仰天大笑说：“哈哈哈！此话三岁小孩也知晓！”

禅师亦大笑曰：“三岁小孩也知晓，八十老翁行不来呀！哈哈哈！”

白居易又问：“师居身五丈高树，岂不危乎？”禅师作一偈曰：“身居古树五丈高，空中俱足永坚牢。清风明月常相伴，纵横自在乐逍遥！”

复对白居易道：“白官人，你比我危险更甚呀！”白居易曰：“我位居侍郎，乃万人之上，何危之有？”

师曰：“为官伴君如伴虎，五更天明，朝皇帝，朝花艳冶，暮凋零。”白居易听后若有所悟，鸟巢禅师再作一偈赠之：“刀笔为官四十年，是是非非总万千。一家富贵千家怨，半生功名百世冤！”

至此，白居易始大悟，及后辞官携眷拜师修行，最终修成正果，这是在佛教界流传很广的故事。

上班的途中，见一鸟巢卧于马路中央，被往来车辆的轮子碾扁，里面什么也没有，显然是孵化小鸟后的空巢。昨晚风大，想必是被强风刮下来的吧。

鸟巢筑于树梢，是危中求稳。即便吹掉，也是小鸟展翅飞去以后的事。而自以为在平稳地上生活的苍生，因为看不到危感，就认为没有危的存在，实在是大错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