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时会无声无息失踪几个星期,手机也联不上,在这城里甭想找到她。当她再次出现,向我们释疑时,总是脸上挂笑地说着同样的那句话:“我到森林去小住了。”
奇怪的性情,遇着令她烦恼的事物,她就躲进森林去,似乎在森林里藏有能解决她烦恼的灵丹妙药?所谓的森林,是指她在距离这城百来公里的乡下屋地,那里建有一间不算大的高脚木屋,是她与老公心中的世外桃源,屋后是一大片有待开垦的荒丛野地;杂草疯长交织的隙缝里,看见一条浅浅的小溪川流其间,水清草绿,风和日丽。除了屋前那条主干公路上偶有车辆经过,带来引擎振动的声音,茫茫四野一片宁静毫无声息,是享受人生晚景的赋闲雅居。
俗话说得好:“人生知足何时足?年老偷闲且是闲。”夫妻俩到了晚年,儿女皆已各自成家立业,可以不必再为生活操心打拼,银行里又有足够的养老钱,剩下的追求就是享受安逸的闲日子了。一年半前的元旦次日,我与其他朋友,应邀参加了她在这所远离尘世的小木屋里办的开放门户之宴。那时,我是很羡慕她们的,觉得自己以后的晚年能效她们的方式就很不错了。
没有中风前,她与老公经常到这片她们口中的世外桃源小住;甚至有时遇上烦恼事解不开,她也会独自驾车去那小屋,住上个把月,通常这时就是我们解读为她突然失踪的日子。半年前,她又突然失踪了,我们对这也已经司空见惯,首先想到的,自然是她到森林洗涤城污带给她的心灵尘埃去了。
可是,这回的情况不是这样的,后来从她亲人的口中获悉,她中风了!目前的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家里的病榻上,由于全身瘫痪,已成了植物人。体质本来就瘦削的她,显得更像一付皮包骨的模样了。如今她的吃喝拉撒都得由亲人帮助下始能完成,那未中风前的安逸清闲,也随之烟消云散了。包括她的老公在内,这晚年互相扶持,安度闲逸日子的愿望也已经幻灭。
说到年龄,她还不足60岁啊。不过,摧毁健康的病魔不会在意年龄的老嫩,只要被它看上了,还没有听说谁能从其魔掌脱逃出来的。这时,有再多的钱,也未必就能治好病,最多不过是藉着金钱的帮助,把生命延长一点,与阎罗王展开抢人的拉锯战罢了。要想回复到从前蹦活蹦跳,四肢自由舒展的时光,机会渺茫啊!
人生最重要的无疑是健康了,多少风流好汉被病魔击倒,千金也买不回健康来。就好像我这位懂得享受晚景的朋友,却不懂得防备病魔来袭。事实上,她在中风前的几年,就已经被检测出了血压偏高,加以她的性情易激动,增加了心脏的负荷。本来医生已经开了高血压的药给她吃,奈何她不当一回事,自己觉得没有不舒服,就停了服药。而抑制高血压的药,最忌服一天停一天的,当有事时再服食,已经起不了控制病情的作用。
而病魔对她也并不真的那么不近人情,在她遭遇全身瘫痪前,病魔曾经给予她两次健康警讯;第一次,只是使她的半边脸颊中风瘫痪,后来她幸运的康复了,却错误地以为自己没有问题,又继续忽略服药。事隔了半年,病魔再给她发出第二次健康警讯,这回她从左腰部到大腿处皆瘫痪了,有好一段时日必须躺在床上;不过,要下床的时候,还能藉着拐杖的帮助行走,生活上仍可以自理。数个月后,她又奇迹般地渐渐康复了,恢复到没有中风时的情形;于是,她认为自己即使再中风,也是小菜一碟,不会严重的,故又把药物丢了,家人力劝也被她漠视!
事不过三,这第三次,病魔给她来个全身瘫痪,这下可糟了,至今已近一年,她的情况一点起色也没有,医生已经明告其家人,她康复的机率是零!前几天,我见到她母亲来公司买产品,70多岁的老母亲,还健步如飞,她却是输在母亲的前面了!我关怀地上前询问她女儿的情况如何了?她母亲摇摇头说,还是这样,没希望了,医生也已经放弃。她告诉我,最近去看女儿时,她全身虽不能活动,不过眼睛有感觉,可以看见外界的一切,也能辨认出自己的母亲来。见到母亲来看她,眼里噙满了泪,奈何无法动弹和言语。她母亲见此,心酸不已,即对她说:“妳现在哭啥?当初如果听话吃药,就不会有今天了!”
病魔夺去了她晚年安享人生黄昏的闲逸机会,也给家人带来了长期的拖累,因此,如果有好的退休计划,却没有好的健康身子来支持,一切都是徒然的。这人生的黄昏在她的眼里,也由彩色转变成了灰白。